【普奥】Almost Lover
*普奥这个大坑啊，蹲着真适合养老……我永远喜欢馬鹿夫夫！
*现代背景/非国设。有私设人物勃兰登堡，名字叫威廉，设定和前几篇的一样。没错我就是喜欢带勃兰登堡菌玩嘿嘿(๑•̀ㅂ•́)و✧
*此文又可以叫哥哥们的战争，放心是糖~日耳曼兄弟组真让人喜欢(*/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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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黄昏，咖啡馆。
“那我走了。”
基尔伯特看了眼腕表，在桌上掐灭掉烟头，然后起身拿起搭在座椅后背上的外套随手披在了肩上。
“晚上还要回警局值班。”他解释道。
对面那人点了点头，依然微微侧头望着窗外，脸上神色淡然，又仿佛带着点漫不经心。
基尔伯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外面颗粒状的细碎雪花正从铅灰色的天空中洋洋洒落。
“要我送你吗？”他问。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基尔伯特点点头，“路上小心。”他拢起衣领，走向了门口，正要推开那扇形制古朴的玻璃门时，一句话突然从身后传来，清晰地落进了他耳朵里。
“你组里的那个女警好像喜欢你。”声音不大，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基尔伯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短路，一两秒的吃惊过后，他回头笑了笑，带着些玩笑意味，“小少爷你可别胡说。”
“……”
“……”
门廊上的风铃随着玻璃门的开合一阵清脆作响，基尔伯特快步走到车边后停下了步子，站在蒙蒙的细雪中回头望了眼身后。角落里，罗德里赫搅着杯里的咖啡，仍然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头顶的壁灯投射下橘黄色的柔和光线，他的全身便被笼罩在了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罗德里赫始终漫不经心地望着外面，此时他们相隔不到几十米，但基尔伯特知道，这个小少爷并不会转过头来看自己。他摇了摇头，钻进了车里。
半个小时后，罗德里赫的手机里弹出了对话框。
消息来自基尔伯特，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基尔伯特在办公室拍的，可以看见桌上放着一壶刚磨好的咖啡，丝丝奶白色的热气正从杯口溢出，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股馥郁的暖意，桌子一角，是一条新的毛毯。
很显然，这是有人专门给值班的基尔伯特准备的。
“小少爷不会真被你说中了吧?！”又是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罗德里赫发过去了一个比V字的手势。
“……”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基尔伯特输好这条消息后，想了想又删了，他知道问了也白问，罗德里赫那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样子，才不会理会这些。
他犹豫了一下，又输入了“你回去了吗？”他盯着这五个字看了几秒钟，随后再次删掉了。罗德里赫回去没回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知道罗德里赫才不会自己打车回去，而且也不需要，因为他从来都不会缺人来接。
那个小少爷，身边从来都不缺男朋友。
手机屏幕黑了下去，基尔伯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冷却了下来，他想着自己最后发出的那个省略号，觉得那真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符号，在那几个小黑点里，仿佛有很多将说未说或不可言说的话都可以在其中了。
可是很多人却并不一定明白。
（二）
基尔伯特凌晨才离开的警局，回去后照常补觉，直到中午被人火急火燎地给叫了起来。
“哥！快醒醒！急事！”
“威廉，别闹。”听到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基尔伯特不用睁眼就知道是他那个不省事的表弟，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顺手蒙住了耳朵。
威廉坐在床头，凭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又愣是把基尔伯特给摇了回来，冲着那团银色的乱毛就高声嚷了起来：
“哥我听说有人在追你！”
“还是你们办公室的！”
“你跟我说是不是！”
“哈?！”在这一连串高分贝的高能轰击之下，基尔伯特的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条件反射般地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你从哪听来的?”
“看来是真的了……”威廉一脸天就要塌了的表情。
“……”基尔伯特心下无奈，明白这觉是睡不成了，他揉了揉银色的乱发，觉得真是头大。
“哥……”威廉撇着嘴角，像是还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表情委屈兮兮。
“把脸转过去，我要穿衣服了。”基尔伯特推了推表弟那颗蓬松的褐色脑袋，把对方的脸按向了墙壁。
“……”
“是罗德里赫告诉你的?”基尔伯特系着衬衫纽扣，打破了沉默。
“唔。”威廉一手托腮，含糊地应了一声。
罗德里赫是早上和他说的，他把昨天和基尔伯特聊天的截图发给了他，说有人要追你哥。威廉当时看到就炸毛了，随后罗德里赫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意味深长。威廉当然知道罗德里赫没安好心，也知道罗德里赫是存心不让他好过，可TMD他哥就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死兄控。
顺便说一句，罗德里赫也是他哥，是他的另一个表哥。他和罗德里赫他俩的妈是姐妹，他和基尔伯特他俩的爸是兄弟，两个都是他哥，可他只控后者。没办法，小时候老是被罗德里赫欺负，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从使唤他干这干那到骗他零用钱再到给他甩黑锅，这个小少爷哪样不是轻车熟路?这样一对比，在威廉心里，基尔伯特的形象简直不要太高大。
“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和伊莎不是你想的那样。”基尔伯特拍了拍表弟那颗垂头丧气的脑袋，解释道。
“哥你不用安慰我。”威廉耷拉着脸叹气，“你和伊丽莎白走的那么近，我应该早就觉得有问题了的。”
“我就是一时觉得接受不了，想到以后你身边就要有别人了，就觉得好像自己有什么宝贝的东西就要被人给抢走了一样，觉得空落落的……”威廉垂眼看着脚尖，声音瓮瓮的，“想到以后你的大部分时间就要被别人占据了，你要陪别人去看吃饭逛街看电影，还拥抱接吻滚床单，我就……”
威廉握紧了拳，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抬起头，基尔伯特又是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上，“瞎嘀咕什么呢，我向你保证，这是一场误会。”说罢，就把威廉从床边提起来，推着他的背把人送出了房间，“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我饿了，有空的话去帮我弄点早餐，奶酪煎蛋烤面包和土豆泥，做好了叫我。”
“真的是误会?”威廉眨眨眼，脸终于不再绷着了。
“你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基尔伯特关上门，房间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打开了手机。通知栏只有几条无关紧要的短信，并没有罗德里赫的新消息。他又翻到了和罗德里赫的聊天记录，觉得自己真是捅了个大娄子，伊莎要是知道自己给别人说她在追他，一定会砍了他的吧。可他心里却又有种小小的胜利感，小小的欢欣鼓舞，心里的小野兽爬出了洞，甩着小短腿儿在撒欢。
昨天罗德里赫说了伊莎喜欢他，他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在心头栓了一根线，猝不及防地给狠狠拽了一把。后来他脑袋一热，就顺水推舟发了那张照片，就像是得意扬扬地告诉罗德里赫，看啊没错，你说她喜欢我那就是的，人家就是这么关心我对我这么用心，本大爷我可也是有人追的！
基尔伯特明白，那种心理就像是小孩子幼稚的炫耀和报复一样，可他却没想到罗德里赫会傻傻地信了，那个狐狸一样狡猾的小少爷真的会相信伊莎喜欢他吗？
那个小少爷，会不会只是想逗逗威廉呢？
基尔伯特盯着手机屏幕，发起了呆，然后想了想，给伊莎发了消息。
“昨晚的咖啡谢谢了，手艺有长进，就是下次记得少放点糖，不然越喝越困。”
“哼哼~爱喝不喝~”回的这么快，肯定又在偷懒了。
“……周末有空吗，上次看的游戏出碟了，我都买好了。”基尔伯特又发了个讨好的表情，毕竟就指望着这盘游戏赔罪了。
“！必须有！”
“地点?”
“来我家吧，我新换了显卡，你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吃的。”
“好。”
“哥！出来吃饭！”威廉在外面高声叫他了。
“来了！”肚子叫了两声，基尔伯特赶紧结束聊天，麻溜地滚进了厨房。
“对了，刚才跟你说的，你别告诉罗德里赫。”
“?”威廉有点懵，愣了两秒后拉着脸问了句“哥你不会真的喜欢伊丽莎白吧?”
“去你的，我和伊莎是哥们！”
“可罗德里赫要是问我呢？”
基尔伯特略微沉吟，而后抬眸笑了笑，笑中带着一丝玩味，“他要真想知道，就让他自己来问我。”
（三）
他要真想知道，就让他自己来问我。
基尔伯特觉得自己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真是牛气，就好像一句话便掐住了别人的什么软肋一样。
可说到底，他喜欢谁谁喜欢他和那个小少爷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小少爷，才不会关心。
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在一起吃个饭喝杯茶的关系，好不容易坐到了一起，他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可到了那个小少爷那里就只是“嗯”“哦”“还有呢”，就像是他嘚卜嘚卜讲了一火车话，可面对的却是一堵没有回音的墙。然后聊着聊着两人就只好各自沉默了。
怎么就这样了呢，基尔伯特想，那个小少爷，以前话也是很多的。那个时候他和罗德里赫还是同学，他还叫他“罗迪”，那时他常常载着罗德里赫一起回家，他嘴里胡乱哼唱着歌，罗德里赫就在后面和他拌嘴，说你个大笨蛋唱歌简直难听死了，比噪音还污染环境，基尔伯特就咧嘴笑，却唱得更加大声了，经常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罗德里赫脸上挂不住，就拿书砸那颗银色的脑袋。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得和老照片一样，都发黄泛白落满尘埃了。
后来基尔伯特去了警校，罗德里赫就读音乐学院，他就很少看到他了，只是威廉还一如既往地在他面前吐槽罗德里赫，数落他在学校的那档子破事。
威廉吐槽的最多的，就是罗德里赫的男朋友，每次提到罗德里赫又换了男朋友时，他就一脸的鄙夷，又带着点幸灾乐祸。
基尔伯特只是沉默。
后来有次他挂了威廉的VPN进了他们校内的BBS，在讨论版一眼就看到了八卦罗德里赫和他那一连串前男友们的帖子。他把帖子一路拉到底，看那些照片匆匆划过屏幕，又在视野中重叠在一起，汇成了一条模糊的河流，而那条河流里，流淌的都是罗德里赫和别人的影子。基尔伯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最新的评论是几分钟前的，说“我掐指一算，预计此贴这个月必定更新，坐等楼主第一手资料~”
基尔伯特知道这个所谓的“楼主”就是威廉，发帖那个ID的头像是一只德牧，那是他组里的警犬，平时在他和伊莎家里轮流养，化成灰他都认得。威廉读的是新闻专业，基尔伯特摇摇头，心说你小子倒是有当狗仔的潜质。
基尔伯特又看到有条热评说罗德里赫这些前男友凑一起，都能踢一小场足球赛了。基尔伯特没有去翻那些照片，也没敢去数那些数字，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踢场球赛，他只是想了想那个画面，那么多情敌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一起，就觉得滑稽又夸张。
可基尔伯特又想，罗德里赫如果真的有这么多前男友，其实也不算夸张才对。他去看过威廉他们学校的晚会，那晚罗德里赫在台上拉了一首小提琴，他就坐在观众席的后排。他数了数，他们之间隔着九排座椅，可他知道罗德里赫不会看见他。
那时罗德里赫站在舞台中央，身后背景大屏幕上是纷飞的漫天大雪，聚光灯从四面八方打在他身上时，其他灯光都随之熄灭。那一刻，整场的光芒都从他身上亮起，而他的身后，雪花无声地洒落。所有人都安静了下去，罗德里赫抬起手肘，音符流水般缓缓倾泻而出，他微微侧着头，眼帘低垂，目光仿佛落在了一片渺茫的虚空之中。基尔伯特看不清罗德里赫的脸，可他想此刻他的神情，应该是冷淡而游离的。观众席上所有的视线都直直地汇聚在了罗德里赫身上，那场面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表演结束时，有人冲上去把一束深红的玫瑰塞在了罗德里赫怀里，台下开始起哄欢呼，基尔伯特站起身，从最近的那扇门出去了。
帖子仍在滚动刷新，基尔伯特却没有再看下去，他合上电脑，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他不想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那些模糊的照片却又如开闸洪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他明明不想要看的，可那些画面还是钻进了他眼睛里，刺痛他的神经。他看到了一张罗德里赫和人接吻的照片，他们站在树荫下，那个人把罗德里赫揽在怀里，嘴唇相贴。
基尔伯特感觉自己心里的那个小野兽在蜷着身子低低哭泣了，可却又间或挥舞着小爪子，呲露着牙，发出不甘的低低咆哮。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许久之后扯着嘴角笑了笑。
（四）
基尔伯特从来都不是罗德里赫男友大队伍中的一员，可罗德里赫的初吻却是他的，这让基尔伯特觉得上帝真他妈喜欢开玩笑。
那是他和罗德里赫还在读中学的时候，有次圣诞晚会，他们表演了一个话剧。话剧的内容很俗套，就是魔王抓走了公主，骑士前去斩杀魔王，营救出公主，并在回来的路上打败情敌，和公主在一起的故事。基尔伯特演骑士，罗德里赫演情敌。里面的高潮是骑士亲吻公主那段，情敌用魔法让公主忘记了骑士，骑士在打倒情敌后，用深情的一吻唤回了公主的记忆，然后happy endding。
基尔伯特还能记得表演那天的情景。
“主宰着我命运的美丽公主啊，你是我长夜中的明灯，苦难中的甘霖，旅途中的北极星！请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看看我为你憔悴受损的面容，看看我为你炽热滚烫的一颗真心！我来到此地，落到这个地步，全是与你分离造成的——曾经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回了你，而如今你却残忍地把我忘记。我的命运将就此暗淡，我的灵魂在低低呜咽，孤寂的树林啊，从今以后，你们要与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作伴了！”
说完这段话后，骑士要单膝跪地与公主吻别，而正是这一吻会唤醒公主。
此时为了烘托悲伤的氛围，舞台上的主灯都暗了下去，基尔伯特扮演的骑士摘下头盔，单膝着地半跪在公主身侧，然后俯下头作亲吻状。按照排练，并不是真亲，只是借位，反正台上光线昏暗，观众也看不清。
罗德里赫这时也躺在地上，他扮演的情敌已经被骑士打倒了。地上有把道具剑正好落在了他躺的地方，正硌得他浑身难受，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等骑士和公主亲完好赶紧谢幕。他听着骑士最后令人肠断欲绝的独白，不禁有些想笑，基尔伯特老是记不住这段台词，觉得肉麻兮兮的，说出来舌头都要打结了，每次排练完，都还要拉着他一起对词。
骑士的独白已经结束了，只等最后一吻，公主坐起来，观众欢呼，然后就可以解脱了，罗德里赫这样想着——但这时他却感觉到有一股气息当着自己的面压了下来。他猛地睁眼，是基尔伯特的那张脸！等、等等！大笨蛋你认错人了，公主还在我旁边！罗德里赫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可基尔伯特的一吻已经落在了他的唇上，迅速接触，又迅速撤离，快得罗德里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罗德里赫整个人都懵了，地板上那柄剑硌着他后背的酸痛他感觉不到了，耳边观众的鼓掌声他也听不到了，在那迅速的一吻中，他的全身像是过电一样，大脑也仿佛当机了。那双暗红色的眸子迅速接近，又迅速离开了他，其间他们的目光直直相接，他看到里面掠过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那个大笨蛋，是故意的！
罗德里赫觉得自己的心里像被扔进了一只猫，在狠命地挠，那天晚上一下台，他就匆匆逃走了。
基尔伯特想到那晚谢幕时，罗德里赫站在他旁边，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头顶白亮的聚光灯打下来，罗德里赫只是低头看着脚尖，看上去比公主还害羞。
基尔伯特那晚亲了罗德里赫，可那却也只是个蜻蜓点水似的嘴唇接触，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他真正吻了罗德里赫是在第二天。基尔伯特记得很清楚，那天放学后，罗德里赫气呼呼地向他兴师问罪，而他就势把罗德里赫堵在教室门后，强吻了他。罗德里赫后背紧贴着墙，被他紧紧箍在怀里，他微微弓着腰，把全身力量都压了上去，不顾一切地吻着那双柔软的嘴唇。那时的基尔伯特并不会接吻，他只是近乎本能地想要去霸占那片蜜糖似的唇，他的心突突直跳，像是随时要挣脱胸膛。他们都没有任何接吻的经验，只是嘴唇压着嘴唇，牙齿抵着牙齿，看上去不像是在缠绵，倒像是在撕扯和打架。
然后罗德里赫就真的和他打了一架。
基尔伯特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罗德里赫这么生气，他红着眼睛，一脸泫然欲泣。基尔伯特当时就慌了，说小少爷我只是亲了你，你这个样子倒像是我对你做了什么不法的事情一样！罗德里赫不说话，扑上来就和基尔伯特扭打成了一团。基尔伯特确实没料到这个小少爷会这么大反应，平时水都提不动的弱气少爷，现在竟然扬着拳头要揍他，可他还不了手，只能按住罗德里赫的手腕不让他乱动，在挣扎中，罗德里赫还是在他脸上抓出了几条红红的印子。
基尔伯特觉得那时候的罗德里赫真的是凶萌凶萌的，虽然被破了相，可毕竟得到了小少爷的初吻，自己还是赚到了。那几天别人看到他的脸都要问是怎么回事，基尔伯特就嘿嘿笑笑，说是猫挠的。
是啊，那时候罗德里赫在他心里，就是一只凶萌的小奶猫。
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有十五岁。
而现在罗德里赫在他心里也还是猫，却是一只猜不透的，高傲的，疏离的，薄情的，精灵一般的猫。这只猫在不同的人的腋下寻找着温暖，离他那么远。
（五）
清晨，基尔伯特一身运动衫，牵着局里那只德牧正要出门跑步时，手机响了。他一看消息，是弗朗西斯。
“啧啧，难为你突然诈尸。”基尔伯特调侃。
“别闹~哥哥我就要回来了~”弗朗西斯语气荡漾，顺带发了张能腻歪死人的自拍。
“大早上的发什么自拍！别吓人好不好！”
“小基尔你就不知道夸夸哥哥我的盛世美颜吗~唉，白疼你了~”随后是张委屈兮兮的表情包。
“……”姬你太美，如果不是担心弗朗吉那家伙会顺着网线爬过来揍自己，基尔伯特真想用这句话怼回去。
“咳~你哪天回来?”基尔伯特结束了无意义的打嘴仗，问了正题。
“明天~”弗朗西斯继续语气荡漾，“正好安东和他们家小番茄也回来了，我打算周末在家办个烧烤party，你把你家那两个小弟弟都带过来吧~”
基尔伯特发了个OK的表情。
“还有谁?”随后他又问，但消息刚发过去他就有点后悔了，他其实想知道的是罗德里赫去不去。
“还有好些的美女，腰细腿长脸蛋漂亮，有兴趣的话帮你介绍下?”
“滚滚滚。”基尔伯特满屏幕的嫌弃，心说你以为你开婚介所呢。
“还有罗德里赫，”弗朗西斯最后说，“但他还没回复我，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来。”
“嗯。”
曾经有段时间，基尔伯特其实恨过罗德里赫，因为他把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都泡了。那时候他想自己再也不要原谅罗德里赫，可是后来他承认那只是自己的失落和不甘在作祟。
在罗德里赫和他单方面地打了那一架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罗德里赫都没有和他说话。他想那个小少爷和他闹一段时间的别扭应该就好了，因为他心里觉得罗德里赫其实是喜欢他的，他觉得那个小少爷只是爱面子，脸上挂不住。
可他却没想到后来罗德里赫就有男朋友了。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发了疯一样跑去找罗德里赫，那股架势就像要和他拼命。罗德里赫却只是别过脸去不看他，小声说我男朋友是安东尼奥。
基尔伯特涌到头顶的气立马就泄了下去。
安东尼奥是罗德里赫的初恋，可两个人并没有长久，后来弗朗西斯又成了他的第二个男朋友。
再后来，第三个，第四个……罗德里赫开始像换衣服一样地换男友，基尔伯特也离他的世界越来越远。
后来有次基尔伯特和弗朗西斯、安东尼奥一起喝酒，三个人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弗朗西斯泡过的那些美女，弗朗西斯喝得有些飘了，抱着红酒瓶子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基尔伯特听了直笑，对着安东吐槽，说弗朗吉这家伙就是头种马！
弗朗西斯摆摆手，也跟着笑，最后他说哥哥我其实也是动过真心的啊，而后他又说罗德里赫就让他挺难忘，语气颇有几分深沉。
基尔伯特神色一滞，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安东尼奥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弗朗西斯那时已经醉了，仍旧自顾自说着，他说罗德里赫什么都挺好，就是总对人一副漫不经心的疏懒样子，他呵呵笑了两声，又说，连在床上也是这样。
基尔伯特端着酒的手猛地一抖，眼角抽搐着跳了跳。弗朗西斯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像针一样，直刺到他脑海深处，绵绵密密地疼。
那天晚上，基尔伯特是三个人里面醉得最厉害的那个。
（六）
周末，弗朗西斯家的party。
弗朗西斯家那个据说可以跑马的大草坪上，此刻到处是红男绿女，不时有各种尖叫或音乐从一处处人群里传出来，中间还间或夹杂着一瓶瓶香槟拔塞的砰砰声。路德维希有些吃力地挤过一个又一个肩头，在人群里四处张望。
他的两个哥哥一到这里就没影了，基尔伯特自不必说，是被弗朗西斯他们叫走了，而威廉也抱了个相机，早就到处溜达着去拍照了。路德维希低声叹了口气，他到这里本来是想见一个人的，可他已经找了很久了，却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难道他没有来吗?
路德维希又四处环顾了一圈，到处一片热闹喧哗，可就是不见那个他在寻找的人，他那么喜欢热闹，应该在这里才对啊。路德维希心里暗暗嘀咕，觉得更沮丧了，他有些垂头丧气地穿过人群，却一不留神撞到了别人。
“啊！抱歉！”他条件反射般地立马站直道歉。
对面那人并没有说话，路德维希狐疑地抬起头，看到面前正站着罗德里赫。
“你在找什么?”罗德里赫懒洋洋地问。
“……”路德维希不说话，耳朵在太阳下有些烧。
罗德里赫看着路德维希憋着不说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尝尝。”他说，把手上的一个小盘子递给了对方。
路德维希一看是蛋糕，脸色唰地变了，条件反射性地就往后退。路德维希一看到蛋糕就头皮发麻，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正是面前的罗德里赫。
罗德里赫是路德维希的表哥。路德维希虽然不像威廉那样和罗德里赫有那么多深仇大恨，可真要掰着指头算的话，他对这个表哥其实也是一肚子苦水。路德维希以前在罗德里赫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罗德里赫正对烤蛋糕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就自然而然拿这个听话的小表弟当了自己的实验对象。于是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路德维希看到蛋糕就眼前发黑，闻到甜食就反胃。而现在罗德里赫正端着一块蛋糕送到了他鼻尖下，杀伤力可想而知。
罗德里赫笑了笑，放下了蛋糕。“逗你的。”他说。
路德维希仍旧一脸惊吓未定。
“你在找人吗？”罗德里赫微微眯起眼，语调依旧懒洋洋的。
“……”
“在找你哥?”
路德维希摇头。
“你是在找瓦尔加斯家的那个小家伙吧。”罗德里赫瞥了一眼路德维希发红的耳朵，戳破了这个一本正经的少年的心事，他知道这个老实听话的小表弟是在害羞。
“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好像也在找你呢。”
路德维希抬头看着罗德里赫，第一次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
“不是什么严肃的问题，你不要那么紧张。”
罗德里赫迟疑了片刻，“你哥最近在干什么?”他轻声问，声音古井无波。
路德维希一时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没干什么，就和往常一样。”
“我是说，他有没有和人去约会什么的。”
路德维希继续一头雾水，“我没听说他有女朋友。”
“你哥办公室的那个女警察呢？”
“哦，”路德维希恍然大悟，“我哥上周末是去她家了的，不过下午就被威廉给叫回来了。”
“其实我哥的事情威廉更清楚，你最好问他。”路德维希挠挠额角，补充道。
罗德里赫幽幽地看了路德维希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知道了。”
“你的小男友在泳池那边。还有，刚刚我问你的不许说出去。”罗德里赫淡淡地说。
听到“小男友”三个字，路德维希的脸早已涨得一片通红，他点了点头，就匆匆跑开了。
路德维希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罗德里赫依然站在原地。有风吹过草坪，风里有人欢笑，有人歌唱，有人相爱。
他突然觉得，有种苍白的无力感在一寸寸地咬噬他的心。
（七）
现在是晚上九点，基尔伯特走进一家酒吧，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他并没有约人，只是叫了一杯加冰的啤酒。
酒吧的前台上放了一架钢琴，但今晚却并没有主人来弹。倒是有几个斜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正在台上唱嘻哈，颈上挂着的金属链子个性十足，热烈的表演引得台下不时传来阵阵欢呼。
基尔伯特听不太清他们在唱什么，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那些青年在台上恣意张扬的时候，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耀眼。基尔伯特曾经对摇滚很感兴趣，那时候他的偶像是猫王，为此他还加入了音乐部，可每年部里出节目的时候，他却都是台上的背景板。因为每次都是罗德里赫在前面弹钢琴或拉小提琴，他和其他人就在后面站成一排，随着旋律将身子晃啊晃啊晃啊晃……他在后面盯着罗德里赫的后脑勺，心里总是一万个不服气，后来他看着看着，注意力就落到了罗德里赫头顶那簇翘起来的头发上，他看到那簇不安分的毛发也随着罗德里赫的动作轻轻晃啊晃，就这样晃得他心旌荡漾。后来他就总是喜欢扯罗德里赫头顶的那簇头发玩，故意惹得那个小少爷气鼓鼓地瞪他……
突然地，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鼓掌和欢呼声，基尔伯特吃了一惊，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原来是那几个唱嘻哈的青年表演结束了。前台在人群的欢呼中很快又空了下来，基尔伯特远远地望着那架钢琴，想那个冰冷的大家伙今晚会不会有主人来光顾。
时针快要指向十点了，基尔伯特依然坐在角落独自默默地喝着酒。他小口小口啜饮着啤酒，不和人搭讪，也不像是来买醉的，只是时不时地望向远处的人群，目光清冷又平静，在气氛喧闹的酒吧里，显得格格不入。终于喝完了杯底最后的酒，基尔伯特觉得自己差不多应该离开了，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却意想不到地进入了他的视线。酒吧里光线昏暗，基尔伯特的目光穿过人群，追随着那个身影，看见对方在钢琴前坐了下来。
基尔伯特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他看到了那个人的头顶上，有一簇不安分的微微翘起的头发……
罗德里赫……
他听威廉说罗德里赫有时候会去酒吧弹钢琴，可却没想过真的能碰到他。他已经很久没看见罗德里赫了。上次在弗朗西斯家，他本以为会见到他，结果却被告知罗德里赫已经先离开了。他也有好几次想再约他出来，可却发现自己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他和他的每一次见面，背后都需要一个理由来支撑。基尔伯特拉着嘴角，露出苦笑。
可现在罗德里赫就在离他不远处坐着，他想过一会儿自己可以走到钢琴边和他打声招呼，就像偶然遇到的那样。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可以请他坐下来喝杯酒，聊聊天，然后送他回去。想到这里，基尔伯特突然有些后悔今晚没有开车出来。要不然，他可以邀请他一起走一段路?说今晚月亮还挺不错，夜风也很凉快?
这样胡思乱想着，基尔伯特轻轻笑了。得了吧，他对自己说，今晚压根就没有月亮，并且这还是二月，夜里冷风那个吹，和凉快也根本八竿子都打不着，再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有谁会大半夜的在街上散步?！
他甩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了脑海。
不知不觉间，乐曲已经过半了。基尔伯特看向台上，罗德里赫坐在钢琴前，上身笔直，只有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起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勾连到脖颈的弧线优美动人，可罗德里赫却并没有在看琴谱，而是把视线落在了不知名的远处，神情游离而漠然。
有那么一瞬间，基尔伯特觉得那个身影似乎超然物外，又仿佛像是一尊易碎的精美瓷器。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餐厅看到罗德里赫和他男朋友的情景。他看到那个男孩用纸巾耐心地为罗德里赫一一擦拭着餐具，脸上神色温柔，然后罗德里赫就用那个男孩擦过的杯子喝红茶，男孩坐在他对面，含笑望着他，目光一片柔情。在当时的那个男孩眼里，罗德里赫就是这样一尊精美的易碎瓷器吧，所以他才会以那样无限的柔情包裹着他，像是生怕他被磕了，碎了，哪怕只是一片小小的边边角角都不行。
基尔伯特觉得嘴里的酒苦了起来。
演奏已经到尾声了，罗德里赫按下了最后几个音符。
不远处，基尔伯特站了起来。
罗德里赫转过头，向台下微微致意。
基尔伯特向罗德里赫走了过去，他看到罗德里赫合上了琴盖。“小少……”他对他说，可这时却有一个人影突然插进来，挡在了他和罗德里赫之间，他的话就这样梗在了喉间。
基尔伯特停下了步子，他看到那人手里捧着一束艳红的玫瑰。耳边谈话声和欢笑声嘈杂起伏，基尔伯特不知道那人和罗德里赫说了些什么，可他看到罗德里赫站起了身，那人从椅子上取下外套，殷勤地为他披在了肩头。然后他们并肩往门外走了。
等、等等！愣了几秒后，基尔伯特跟着追了上去，他拨开喧闹的人群，努力挤向门口。“小少爷！”他推开酒吧的玻璃门，放声大喊，冷风呼呼迎面而来，顺着口鼻猛地灌进了他的肺里，让他狠狠打了个冷颤。
罗德里赫愕然回头。
“小少爷我有话跟你说！”基尔伯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喊出了这句话，他快步走向罗德里赫，一把扯住了对方的胳膊。
……
冷风扫过枝头，发出一片飒飒的摩挲声。两个人并肩走在清冷的街头，枯黄的梧桐叶在脚下支离破碎，传来清脆干燥的声响。
“你要和我说什么?”罗德里赫轻声问。
基尔伯特从兜里摸出一支烟，顺手点上。“让我想一想。”他侧头看着罗德里赫，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基尔伯特抽着烟，心里默默想现在这个情形不正好就是他大半夜的和罗德里赫吹着二月的冷风在大街上散步吗，他们并肩走着，留下一连串长长的脚印，而树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就是两人共同踩出的音符。然后他又想，如果就这么走下去的话，他甚至可以把罗德里赫一直送到家，真的。
可是罗德里赫却缓缓停下了步子，“我在这里打车回去。”他说，像是看透了基尔伯特刚才的小心思。
“所以你到底打算和我说什么?”他又问。
基尔伯特把烟头在脚下踩灭，就着路灯的光去看罗德里赫的脸，那张漂亮的脸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此刻正面无表情。基尔伯特想到了自己刚刚扯住罗德里赫胳膊时的情景，在那一瞬间同样的这张脸上曾掠过了那么多的情绪，像是有风暴猛然席卷了起来。那一瞬间，他甚至还感觉到了那条胳膊在自己手中的温度和颤抖，于是他也不由地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明明可以有那么多的表情面对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藏在一个冷冰冰的面具后面呢？基尔伯特感觉他心里的那个小野兽又冒出头来了，在拼命地向上钻，像是要挣脱牢笼似的。他突然很想要摘下那个冷漠的面具，他想他心里面的那个小少爷不是这样子的。
于是终于，他抓住了罗德里赫的肩膀，而后缓缓凑近了那张他年少时曾掐捏过无数次的脸。两张脸逐渐靠近，靠近，再靠近，他看到那张玉石般的脸上泛起了惊愕，随后脸色发白，又变红，他看到那双水晶一般的眸子在昏黄的路灯下朦朦胧胧的，里面似乎有一大片紫罗兰在摇曳。
是的，就是这样，多年前在教室门后的那一幕又回来了，那么多的战栗和欣喜随着时光的滚滚洪流向他的心口奔袭涌来。那一刻，基尔伯特觉得自己几近窒息。
“小少爷，我……”他说，声音低沉沙哑。
他要表白么？
他要告诉他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么？
他要质问他为什么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么？
还是他应该要不顾一切地吻下去，就像很多年前做的那样，大胆执拗而又野蛮地去吻那个他总是小心欺负又保护着的小少爷?
哪怕对方会再打自己一拳。
……
但最后他还是退却了。他心里头的那只小野兽缓缓地耷拉下了脑袋，垂下来的眼睛里流淌着那么多的酸楚和难过。
他放开了罗德里赫的肩膀，还替对方把衣领拉了拉。他觉得自己终于又能呼吸了，然后他对罗德里赫说，“我和伊莎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罗德里赫微微扭过了头，脸隐没在了阴影之中。
（八）
花朵消散了芬芳，
犹如你的一个吻，曾吻在我的嘴唇。
花朵也凋残了色彩，
只有你在时，它才能重新鲜妍。
形骸干瘪，毫无生气，
在我孤独的胸间徘徊，
它以枯寂的神情，
嘲讽着我尚还火热的心。
夜深人静，罗德里赫独自坐在窗台上，面前摆着一瓶酒和一只空玻璃杯，他拉黑了灯，看着下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红绿灯重复地变化颜色。
在很多个寂静无眠的深夜里，这些句子总是会钻进他的脑海，像蛇一样，在他的思绪里游走徘徊。他曾经很努力地想要把它们驱赶出去，可这些句子却就像生了根一样，总是死灰复燃。
他讨厌这首诗。
曾经有人送给了他一本诗集，他在不经意间翻到这篇后沉默了很久，然后把这一页撕掉了。可是这些句子却始终萦绕着他，像诅咒，像谶语，像是刻薄的嘲讽，又像悲哀的追忆。
他轻轻抱紧了胳膊。
那天晚上，基尔伯特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的脸向他靠近，靠近，再靠近，他看到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有那么多的深情，他们的呼吸缓缓交汇在一起，他甚至还闻到了他鼻息里的烟草气息。
有风从他们身边吹过，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得缓慢而又悠长。
他以为基尔伯特会吻他。
或许一直以来他也在等待着这么一刻。
他曾无数次地对自己说，只要基尔伯特再吻他一次，他就会回到他身边。
这是一个魔法——就像很多年以前他们曾在舞台上表演过的那样——可是他不能告诉基尔伯特。
他要去对他说大笨蛋我一直在等你来向我表白吗？
他要去对他说大笨蛋我在等你再来吻我吗？
他要去对他说大笨蛋你难道要我来追你吗？
他说不出口这些，于是他只能说你是个大笨蛋。
可是大笨蛋却总是不明白。
（九）
基尔伯特坐在电脑前，有些心不在焉，他无精打采地滑动着鼠标，屏幕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
“喂！发什么呆呢！”一沓文件带着风声向他头上毫不客气地招呼了过来。
基尔伯特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伊莎来了。
“别那么吓人好不好，小心我告你袭警！”
伊莎冲他满不在乎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把一个档案袋甩给了他。“上个月报案走失的那只宠物猫已经找到了，你核实一下资料，我去联系失主。”
“哪只?”基尔伯特懒洋洋地问，心里有种无力感。他虽然是警察，可奈何附近治安实在太好，于是他们日常处理的也就只是帮人找找各种走失的宠物猫狗蛇，或者就是办办消防安全讲座诸如此类的公益活动了。他当年上警校，为的可是有一天能去和悍匪斗智斗勇除暴安良的，每每想到这，基尔伯特都总会有一种壮志未酬的悲愤。
“成年橘猫，脖子里有一圈白毛的那个。”伊莎说。
那明明是只染色的猪！基尔伯特翻着登记资料，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刚才怎么了?”伊莎凑了过来。
“什么?”
“你都没看到你刚刚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多滑稽，”伊莎嘴下毫不留情，“难不成失恋了?”
基尔伯特嘴里说着滚滚滚，却心虚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伊莎笑了笑，爽快地拍了拍基尔伯特的后背，“振作点，”她说，“有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看着伊莎在一旁勤快忙活着的身影，基尔伯特有些恍惚。他突然觉得，其实像伊莎那样直率的女孩子也很好，她们把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不会让你觉得看不透，也不会觉得她们对你若即若离。她们才不会故意把一只猫放在你的心里，任猫抓挠你的心。
她们和罗德里赫不一样。
可是基尔伯特又想，如果自己要和一个人相伴终老，他握着一个人的手，走过了漫漫长途，如果那个人向他转过身来，却不是自己牵挂了这么些年的那张脸，那么他又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基尔伯特害怕知道答案。
下午，基尔伯特把那只肥得像猪一样的橘猫给失主送回去后，就径直回家了。回家前，他特意去超市采购了一大堆食材，没办法，他那两个弟弟隔三差五就要来他这蹭吃蹭喝。而基尔伯特心里也明白，他买这些东西其实还有一个更为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想约罗德里赫过来吃饭。
基尔伯特觉得他和罗德里赫之间不能再这样了，他不能再猜罗德里赫的心思了，该说的话迟早要说，就算被拒绝他也认了，难不成他还要等罗德里赫的前男友们真的能组一只球队出来?
他不想这样。
基尔伯特左右手一齐上阵，费力地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了大包小包的各类食材，引得经过的人纷纷侧目。他心里默默感慨，看来自己没准还是个居家好男人的料。
走到家门口，基尔伯特正要取钥匙开门时，注意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看到门口放了一双鞋，显然是有人来了。但他确定这并不是威廉或者路德维希的——他的两个弟弟也都有他家的钥匙。
有谁敢撬警察家的门?今天就让你瞧瞧厉害！基尔伯特心想自己的一番本领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抄了根球杆，轻轻进了屋。
客厅里并没有异样，难道人在卧室?
基尔伯特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目标。他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床脚正坐着一个人……
罗德里赫！基尔伯特大惊。
罗德里赫抬头望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怎么是你?！”基尔伯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然你以为是贼吗，”罗德里赫看到了基尔伯特手里的球杆，“贼怎么会把鞋留在门口。”
“笨蛋。”他又轻声说。
基尔伯特扔了球杆，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进来的?”他问。
“我在路德维希那里取的钥匙。”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基尔伯特的意料，他想后面得找路德维希好好问个明白，可他心里又很是欢欣得意，毕竟这还是小少爷第一次主动来他家里。他向罗德里赫走的更近了一些，这才发现罗德里赫脸上有些异样。
罗德里赫低垂着头，眉头微微抽搐，嘴角抿成了一条下弯的弧线。
“……我受伤了。”不等基尔伯特询问，罗德里赫自己开口了。
“?！”
罗德里赫取下一直搭在肩上的外套，基尔伯特脸色猛地变了。罗德里赫的左边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显然是被利刃划破的。刀锋划开了衣服，直直割进了皮肤里，又斜着划拉过了外侧的大半条胳膊，留下的伤口触目惊心。
基尔伯特眼角微微抽搐，“我去取药箱先处理一下，然后送你去医院。”他的声音低哑苦涩，喉咙里发出的音节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罗德里赫坐在床边，安静地让基尔伯特给自己处理伤口。基尔伯特在温水里打湿纱布，轻轻地擦干净罗德里赫胳膊和手上的血迹，然后用棉签蘸着碘酒轻轻按压伤口消毒。伤口一接触到酒精，罗德里赫痛得直抽搐，可就是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还好伤口并不深，”基尔伯特抬头看着罗德里赫，声音带着一丝安慰，“应该只是划破了皮肉，没伤到筋。”
“嗯。”
基尔伯特冲他笑了笑，取出绷带开始包扎伤口。
罗德里赫默默看着基尔伯特，看他用柔软的纱布一圈又一圈地小心缠裹着伤口。许久之后，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就不想问我是怎么受伤的吗？”
“嗯，我在等你说。”
罗德里赫沉默了片刻，垂下了眸子，“他说他不能没有我，他想杀了我然后自己自杀。”
基尔伯特的手猛地一抖，他抬头看着罗德里赫，整个人都几乎僵住了。他知道罗德里赫说的是某个他并不知晓的前男友。
“后来他刺伤了我的胳膊，在看到刀子上的血后，他又突然瘫坐在了地上。”罗德里赫轻声说，声音隐隐颤抖，“然后他哭了，他痛哭流涕，不停地对我说对不起，说他也不想这样，他说他发疯了。他丢下了刀子，求我原谅他。”
“……”
“后来我让他走了……”
罗德里赫看着基尔伯特，他们的目光直直相接。基尔伯特看到那双蒙蒙的紫色眸子里此刻仿佛下起了雨，透着那么多的凄恻和惊惶。他看到罗德里赫在看着自己时，就像是一只在大雨滂沱中孤弱无依的小猫。
——原来他一直在那里，原来当那只猫受了委屈受了伤了，还是会来向自己寻求舔舐伤口的臂弯。
基尔伯特的心狠狠抽动着，他突然伸出胳膊猛地抱住了罗德里赫，把他的头紧紧按在了自己怀里。他那么用力地抱着他，像是要把他紧紧地嵌入自己身体里，再也不要放开。
（十）
清晨，阳光明媚，基尔伯特在厨房里忙活着早餐，一脸愉悦。他熟练地翻着煎蛋，轻声哼着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小面包，果酱，奶酪，香肠，煎蛋，还有咖啡。基尔伯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心里像被灌了蜜一样。
“砰砰砰！”有人在敲门。
“谁啊?”基尔伯特皱眉，显然不太愿意这时候被人打扰。
他一打开门，威廉那颗棕色脑袋立马就伸了进来。“好香，哥你做的什么?”
“别吵，小声点。”
“我忘了带钥匙嘛。”威廉溜进厨房，看到那桌丰盛的早餐，立马星星眼，“哥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不是给你的。”
“哼~”威廉伸手就要去抓面包，又被基尔伯特给拍了回去。
威廉气哼哼，正要说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小气，但话还未出口，整个人就嘴巴惊成O型，愣在了原地。
“你你你……”他指着前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不远处，一身睡袍的罗德里赫正靠在门框上。“我怎么了?”他慢悠悠地问。
“你他妈怎么在我哥房间里?”威廉炸毛。
“你以为呢？”罗德里赫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威廉心中大呼不妙，愣愣地看向了他哥。
“罗德里赫昨晚睡我房间，我睡的沙发。”基尔伯特指了指沙发上的毯子。
威廉心头松了一口气，但目光在他哥和罗德里赫的脸上来回扫过，仍满是狐疑。
“过来帮帮我。”罗德里赫说。
基尔伯特点头，和罗德里赫一起进了浴室。
“你们干什么?！”威廉脸色大变，赶紧跟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他哥往牙刷上挤好牙膏，递到了罗德里赫手里，过了一会儿，罗德里赫洗完脸，他哥又帮着拧好了毛巾。
威廉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相当猛烈的冲击。
几分钟后，饭桌上。
基尔伯特切开小面包，在里面夹了片香肠递给罗德里赫。
“我要果酱的。”
于是一个新的涂了厚厚榛子酱的小面包就到了罗德里赫盘子里。
紧接着，被切成小块的煎蛋也被放到了罗德里赫面前。
然后是一杯加了四五块糖和好几勺牛奶的咖啡。
“哥，你是他的保姆么？”威廉终于忍不住了，他盯着罗德里赫，一脸苦大仇深。
“别闹，罗德里赫胳膊受伤了。”
威廉气得直哼哼。
吃完早餐，基尔伯特在厨房收拾餐具，罗德里赫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什么时候走?”威廉坐在他斜对面，没好气地问。
“自己问你哥去。”罗德里赫懒洋洋地回答。
威廉只能干瞪眼。
过了几天后，基尔伯特家。
“你听着，我总觉得罗德里赫住在这里肯定有问题！”威廉一脸凝重地对路德维希说，“我最近看他总是怪怪的。”
“我们得在这里监视着，”威廉又强调道，“总之不能让他搞事情！”
路德维希看着威廉那严肃中带着大义的表情，欲言又止。
这几天威廉没事就拖着他来基尔伯特家，美其名曰蹭饭，其实是带着他来监视罗德里赫的。路德维希领了任务，心里觉得双面间谍还真是不好当。
虽然威廉天天来转悠，罗德里赫却仍然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毕竟基尔伯特去执勤的时候，正好还能有个人顺手使唤下。
“帮我泡杯红茶，谢谢。”罗德里赫翻着杂志，对着威廉说。
“要喝自己去，别使唤我。”威廉啪啪地敲着键盘，头也不抬。
“你去帮我泡茶，我告诉你一个新闻。”
威廉抬起了头。
“你不是有个八卦我男朋友的帖子么，我跟你说，那帖子可以完结了。”
“什么意思?”
“我有新男友了，而且还会是最后一个。”
“恭喜恭喜。”威廉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去把茶给我泡了，我就告诉你是谁。”
一直坐在一边的路德维希脸色微微一变，他看了看一脸微笑着的罗德里赫，又看了看威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威廉他看到罗德里赫和他哥在浴室里接吻那件事。
威廉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消息还是挺有新闻价值，白了罗德里赫一眼就老老实实去泡茶了。
路德维希觉得罗德里赫仿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让他感觉后背嗖地一凉。“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他迅速合上了书。
想到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路德维希十分确信自己还是先溜为妙。
罗德里赫微微一笑，冲他挥了挥手。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路德维希仰起头长出了一口气。此时蔚蓝的天空中正悠悠飘着几片柔软的云，云下雪白的鸽子正扑棱着翅膀在屋顶上跳来跳去，他沐浴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风里带来了青草的气息。
真是一个好天气啊，他想。
春天到了。
END
*文中出现的那首诗是雪莱的《犹如你的一个吻，曾吻在我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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